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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晉江文學城獨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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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獨家

風波結束後,巷內又恢覆了安靜,雖說經此一遭,但顧憐心中卻稍微輕松了一些,好歹隔壁的男人應當不是一個好色之徒,而且還算熱心。

醜時的更聲響起,顧憐回到房裏,睜眼望著藕粉色的帳頂一時失了睡意。

今日便有人敢翻墻,那明日呢?會不會便有人想破門而入?

況且雖說新朝對女子諸多寬容,但到底名節事大,就算她寧死不從,傳出去後那些風言風語也要如利刃般要將她削皮剝肉。

清透的月光透過窗上麻紙,她側了個身,將臂枕在腦後,想起來隔壁新搬來的男人,她那時雖未靠近,卻能看出男人身上的衣裳料子盡是緞面,泛有微光,這種料子若非大富大貴的人家,尋常無人會拿來做寢衣。

再細細想來,男子那般氣度容貌,定然絕非平民百姓。

顧憐斂了斂眸,不再多想,她如今只願能與兄長一起好好活下去,旁人如何,並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事情。

就這樣揣著滿懷心事,一直到寅時過,隱約有雞鳴響起,她才終於沈沈睡去。

次日清晨,辰時過半,聽見隔壁並沒有出門的動靜,顧憐便開始挑選粗細合適的木棍,預備來做木刺,安在院門一圈的墻上。

她選的木棍大多是兩指來寬,削尖之後雖不至於叫人丟了性命,但也能令不懷好意之人吃些苦頭,皮開肉綻。

不過這活實在辛苦,木棍上許多倒刺,顧憐細細弄了約莫半個時辰,才堪堪完成兩根,但手上已經是劃痕斑斑。

雖說家道中落,但她也未曾做過什麽重活累活,平日裏拈的最多的便是繡花針,一雙手也還是嬌嫩如初,很輕易就能被紮破。

有根木刺紮的深了些,顧憐將刺拔出來時還帶了絲血跡,她嘆口氣,洗了手,又掃了院子,決心晚些再做。

許是她做木刺的時候太專心,未曾發覺隔壁什麽時候出的門,等再聽見響動時,蕭遲硯已經從衙門回來。

顧憐雖是打算等兄長回來再答謝此人,但細細一想,到底他們隔墻而居,自己興許還有要麻煩他的時候,於是到小菜園摘了些自己種的馬齒莧打算送過去,以聊表謝意。

無論收不收,自己禮數總要做到。

隨著日頭漸漸炎熱,顧憐在春季播種的蔬果已經逐漸成熟,因為平日裏也算是精心照料著,故而長勢都很不錯。

出門時,她特意換上一身灰撲撲平日裏幹活用的粗布麻衣,又將自己的發絲稍稍在臉頰上遮了遮,才慢慢走到隔壁。

斜橋巷一條住了五戶人家,蕭遲硯是倒數第二戶,最後一戶是顧憐。

雖說各戶門前看著都一樣,但內裏卻大有不同。

蕭遲硯早在搬來時就將屋內陳設盡數換成自己慣用的一些,例如那張紫檀平頭案,雖遠看平平無奇,實際上卻價值千金。

此時院內站著一個穿著土黃色短打的男子,正好奇觀望著院裏的一切,而在他身前,蕭遲硯正在品茗。

“將軍,您當時來蘄州這等小鎮,屬下倒還不解,如今跟著過來了,才知曉您的選擇多麽正確,”戴維笑著,不禁讚嘆,“南方景物就是與北方不同,更不必說隴右,整年黃沙漫天,哪裏有這般山清水秀。”

“不過將軍,您打算在此待上多久?是待傷好後便回京與太子殿下覆命,還是如何?”

蕭遲硯擡了擡手,示意他止聲,“我此番受傷的消息並未流傳出去,京中人多眼雜,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曉,難免對太子殿下不利,日後也莫要再提我受傷一事,我自會照料周全。”

他撇去茶上浮沫,正要再交代些什麽,忽然耳尖一動,不再言語。

敲門聲傳來,戴維縮到一旁躲好,蕭遲硯前去查看。

“這位公子,昨夜裏多謝你出手相助,無以為t報,我摘了些家裏種的蔬菜,還望公子不要嫌棄。”

顧憐有些緊張,她極少與外男說話,敲門後一直垂著頭,指尖無意識攪著衣袖。

門後蕭遲硯遲疑了一瞬,然後將門打開一小半,從他的視角看過去,只能看見女子的發頂,她的發上只別著一根簡單的木釵,再無旁的裝飾。

聽見開門聲,顧憐只看見一方繡著繁覆暗色花紋的衣角出現在眼前,她垂首道:“顧憐多謝公子昨日出手相助。”

蕭遲硯目光落到她正用力攥著的,一籃叫不上名字的菜上,又見她手上有些細小的傷口,於是淡聲答道:“不過舉手之勞,何足掛齒。”

更何況昨日那醉酒男子是跨在兩院之間的墻上,蕭遲硯起初更以為是來找自己的,並未往別的方向想,就連說是舉手之勞都有些托大。

聞言,顧憐的手微往回縮了縮,擡首見男子正用一雙不含任何旖旎的眸看自己,才稍稍自在了些,“公子大義小女子銘記於心,公子是我的恩人,這些菜也不算什麽,卻是我的一份心意,還望公子收下,做個下酒菜也好。”

與昨日的昏暗朦朧不同,少了冷清的月光,男子看來並無昨日那般威猛肅穆,今日穿著玄色的長袍,將一身有力的肌肉都掩在衣下,反而顯得身姿勁瘦頎長,再往上看,便是那副十分俊朗的好相貌。

不過顧憐只匆匆一眼便收回目光,他太高了些,自己仰著面看著實太辛苦,再說來,盯著男子的臉看,也不大雅觀。

眼前女子說話時眸光流轉,風情萬千,是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的姿容,蕭遲硯別開眸子,將籃子托底接過,並不與她有任何相碰,“稍等。”

蕭遲硯進院,左右巡視了一圈,並未找到任何可以裝菜的籃子,只能先將菜倒出來放到竈臺上,然後開院門將籃子還給她。

顧憐這才接過空蕩蕩的籃子回到自己院裏。

待她走後,戴維迫不及待地道:“將軍將軍,哪裏來的這般標志的娘子?這是您的新鄰居?”

雖說戴維也進過京城,也見過不少世家小姐,就連後妃也在宮宴之上有幸窺得玉顏,但卻也是頭一次見著這般美艷的女子,難免有些激動。

蕭遲硯卻對美人沒什麽興趣,他打量著竈臺上被洗的幹幹凈凈的菜,轉而道:“這些菜怎麽辦?今晚你留下來做飯?”

戴維不解,“啊?”

“將軍,您如今又不在隴右,又何必委屈自己吃屬下做的飯?”

蕭遲硯按了按眉心,想起眼前人做的飯的確不堪入口,“那等待會兒酒樓小二送飯來時,我叫他將這些菜帶回去,晚上做好送來,也不至於浪費。”

他只是暫住於此,也想清凈一段時間,故而並未購置奴仆,一日三餐都是由酒樓做好差人送來。

戴維點點頭,知曉自家將軍在這些方面素來勤儉,也不多說什麽,本想再多討論一下隔壁的美嬌娘,也閉了嘴,不然覺得自己就好似那浪蕩子一般,實在不妥。

·

日落西山時,顧憐終於削好十根木刺,她正打算歇會兒,便聽見有敲門聲傳來。

她起身的動作一頓,基本上不會有人這個時間段過來,她與兄長在蘄州也沒有親人。

兩個呼吸後,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院門後透來。

“小憐,是我。”

“阿兄?”顧憐忙去開門,打開門見門外站著的,一襲青衣儒袍的男子,正是兄長顧鈺,一時有些驚訝,“哥你不是昨日才去書院,怎麽今日就回了?”

顧鈺先看了眼門,見沒有被撬的痕跡,才轉頭答道:“先生說我如今已不必再去書院,在家溫習便好,左右那些文章我早已爛熟於心,倒是回來更好些。”

兄妹二人生的不大像,顧鈺生得更像父親,鶴姿松骨,很是清潤儒雅的樣貌。

顧憐對兄長說的話從來都是深信不疑,此時她將門關上,又連忙去洗手,“阿兄你趕路回來定然餓了,我先去做飯。”

顧鈺放下書箱,先將帶給她的糕點拿出來,然後再將裏面一團小小的黑色的東西抱了出來,隨著顧憐的腳步進了廚房。

他在進屋時就已經看清地上擺放整齊的木刺,想必自己不在時,顧憐定然遇到了危險。

顧憐生好火,又去拿雞蛋,一轉身見顧鈺也進了廚房,以為他是餓了,於是道:“阿兄你再等一會兒,馬上就好了。”

看著胞妹忙碌的身影,顧鈺心中酸澀難言,他勉強抿出一個笑來,將手裏的小狗舉了舉,與兒時用新鮮玩意兒哄妹妹時的語氣一樣,“你看,這是什麽?”

顧憐轉頭,見兄長懷裏的,是一只通體漆黑的小狗,應當月份還很小,比湯碗還小些,此時眼合著,睡熟了。

“哪裏來的小狗!”

顧憐將鍋蓋蓋上,然後伸手將小狗接過,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,面上笑容明媚,“這也太小了些。”

“我時常不在家,便想著替你買一只狗來看家,但大狗都是主人家自己養熟看家之用,今日我回來時,恰好見有人在賣小狗崽,便買了一只回來,應當養一段時間,便也能看家了,往後你一人在家,也不必害怕。”

顧鈺看見她手上的傷口,去洗了手,然後站到竈前,“你去歇著,我來做飯。”

文人大都迂腐,講究君子遠庖廚,但顧鈺卻是更心疼妹妹,也自責自己無用,父母故去後未能承擔起照顧幼妹的擔子,反而大多時候讓妹妹替自己操心。

兄妹二人只差四歲,顧鈺二十,早年便已有了秀才功名,但後來服喪三年,不能考試,只能在家溫習,同時替人抄書或寫信等做些文字功夫來掙家用。

顧憐將小狗抱在懷裏,借著廚房的光挑手上剩下的木刺,心中卻是極其高興,兄長歸家,自己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。

“昨日……你可有傷著?”

顧鈺哪怕刻意放輕松了語氣,但仍舊透露出濃重的擔憂來,又恐若胞妹真出了事情,自己如此問,只會是刀口撒鹽,但若不問,他又放心不下。

“我無事,是隔壁新搬來的公子幫了我,”顧憐寬慰他道:“阿兄莫要多想,好歹我也還有匕首防身,應當也不會出事,再說了,你如今不是回來了?我便更不必怕了。”

顧鈺輕笑了笑,“那便好。”

兄妹二人其樂融融的氣氛還沒維持多久,又有一道敲門聲傳來,是第一戶人家的趙老太太。

一開門,趙老太太便大聲道:“顧憐,我聽說你哥交不起束脩被夫子趕回來了,現在可到家?我孫兒特意也回來關心他,你快與我說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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